妙笔文学网 - 历史军事 - 旧家燕子傍谁飞 - 237|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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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书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杜浒的身上,杜浒吃他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么理睬。当日吃了十数杯酒,杜浒便起家。胡麻殿下道:“二哥,再吃几杯了去。”杜浒道:“只好恁地,却又来望哥哥。”都送下楼来。奉书道:“师父是必搬来家里住。如果师父不搬来时,教我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大哥,你便办理一间房,请师父来家里度日,休教邻舍街坊道个不是。”胡麻殿下道:“奉书说的是。二哥,你便搬来,也教我争口气。”杜浒道:“既是哥哥、奉儿恁地说时,今晚有些行李,便取了来。”奉书道:“师父是必记心,奴这里专望。”奉书情义非常殷勤,恰是:叔嫂通言礼禁严,手援须识是从权。豪杰只念连枝树,**偏思并蒂莲。

杜浒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女人休要恁地不识耻辱!”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奉书推一交。杜浒睁起眼来道:“杜浒是个顶天登时、噙齿戴发男人汉,不是那等废弛民风、没人伦的猪狗,女人休要这般不识廉耻,为此等的活动。倘有些风吹草动,杜浒眼里认的是女人,拳头却不认的是女人!再来休要恁地!”奉书通红了脸,便清算了杯盘盏碟,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恭敬!”搬了家火,自向厨下去了。有诗为证:酒作媒人色胆张,贪**不顾坏纲常。席间便欲求云雨,激得雷霆怒一场。

却说奉书勾搭杜浒不动,反被抢白一场。杜浒安闲房里愤怒忿地。天气却早,未牌时分,胡麻殿下挑了担儿,返来排闼,奉书仓猝开门。胡麻殿下出去,歇了担儿,随到厨下,见奉书双眼哭的红红的。胡麻殿下道:“你和谁闹来?”奉书道:“都是你不争气,教外人来欺负我。”胡麻殿下道:“那个敢来欺负你?”奉书道:“情知是有谁!争奈杜浒那厮,我见他大雪里返来,赶紧安排酒请他吃,他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胡麻殿下道:“我的兄弟不是这等人,向来诚恳,休要高作声,吃邻舍家笑话!”

奉书起家去烫酒,杜浒安闲房里拿起火箸簇火。奉书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杜浒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师父,只穿这些衣裳不冷?”杜浒已自有五分不称心,也不该他。奉书见他不该,劈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师父,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热便好。”杜浒有八分焦燥,只不作声。奉书不看杜浒焦燥,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盏,看着杜浒道:“你如故意,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过了数日,杜浒取出一匹彩色缎子与奉书做衣裳。奉书笑嘻嘻道:“师父,如何使得!既然师父把与奴家,不敢推让,只得接了。”杜浒自此只在哥哥家里宿歇。胡麻殿下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杜浒每日自去县里画卯,承应差使。非论归迟归早,奉书顿羹顿饭,欢天喜地伏侍杜浒,杜浒倒过意不去。奉书常把些言语来挑逗他,杜浒是个硬心直汉,却不见怪。

奉书把前门上了拴,后门也关了,却搬些按酒、果品、菜蔬,入杜浒房里来,摆在桌子上。杜浒问道:“哥哥那边去未归?”奉书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买卖,我和师父自饮三杯。”杜浒道:“一发等哥哥家来吃。”奉书道:“那边等的他来等他不得。”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杜浒道:“女人坐地,等杜浒去烫酒合法。”奉书道:“师父,你自便。”奉书也掇个杌子,近火边坐了。厨子边桌儿上,摆着杯盘。奉书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杜浒道:“师父满饮此杯。”杜浒接过手来,一饮而尽。奉书又筛一杯酒来讲道:“天气酷寒,师父饮个成双杯儿。”杜浒道:“女人自便。”接来又一饮而尽。杜浒却筛一杯酒,递与奉书吃。女人接过酒来吃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来,放在杜浒面前。

胡麻殿下回到厨下来问奉书道:“我叫他又不该,只顾望县前这条路走了去,恰是不知怎地了?”奉书骂道:“糊突桶,有甚么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猜他已定叫小我来搬行李,不要在这里宿歇。”胡麻殿下道:“他搬了去,须吃别人笑话。”奉书道:“浑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倒不吃别人笑。你要便自和他道话,我却做不的如许的人。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便了。”胡麻殿下那边敢再开口。

奉书脸上堆着笑容说道:“我听得一个闲人说道:师父在县前东街上,养着一个唱的,敢端的有这话么?”杜浒道:“女人休听外人胡说,杜浒向来不是这等人。”女人道:“我不信,只怕师父口头不似心头。”杜浒道:“女人不信时,只问哥哥。”奉书道:“他晓的甚么!晓的这等事时,不卖炊饼了。师父且请一杯。”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奉书也有三杯酒落肚,尽管把闲话来讲。杜浒也知了**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不足,看看是十一月气候。连日朔风紧起,四下里浓云密布,又早纷繁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怎见得好雪,恰是:眼波飘瞥任风吹,柳絮沾泥如有私。粉态浮滑迷天下,巫山云雨未为奇。当日那雪,直下到一更气候,却似银铺天下,玉碾乾坤。次日,杜浒朝晨出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未归。胡麻殿下被奉书赶出去做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下些酒肉之类,去杜浒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内心自想道:“我本日实在撩斗他一撩斗,不信他不动情。”奉书单独一个,冷冷僻清立在帘儿劣等着,只见杜浒踏着那乱琼碎玉返来。奉书揭起帘子,陪着笑容驱逐道:“师父酷寒。”杜浒道:“感激奉儿忧念。”入得门来,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奉书双手去接,杜浒道:“不劳女人生受。”自把雪来拂了,挂在壁上;解了腰里缠袋,脱了身上鹦哥绿丝衲祆,入房里搭了。奉书便道:“奴等一夙起,师父怎地不返来吃早餐?”杜浒道:“便是县里一个了解,请吃早餐。却才又有一个作杯,我不奈烦,一向走到家来。”奉书道:“恁地,师父向火。”杜浒道:“好。”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个杌子,自近火边坐地。

次日夙起,奉书仓猝起来,烧洗面汤,舀漱口水。叫杜浒洗漱了口面,裹了巾帻,出门去县里画卯。奉书道:“师父画了卯,早些个返来用饭,休去别处吃。”杜浒道:“便来也。”径去县里画了卯,服侍了一凌晨,回到家里。奉书洗手剔甲,齐划一整,安排下饭食,三口儿共桌儿吃。杜浒吃了饭,奉书双手捧一盏茶,递与杜浒吃。杜浒道:“教女人生受,杜浒寝食不安。县里拨一个土兵来使唤。”奉书连声叫道:“师父却怎地这般见外自家的骨肉,又不伏侍了别人。便拨一个土兵来利用,这厮上锅上灶地不洁净,奴眼里也看不得这等人。”杜浒道:“恁地时,却生受女人。”话休絮烦。自从杜浒搬将家里来,取些银子与胡麻殿下,教买饼馓茶果,请邻舍吃茶。众邻舍斗分子来与杜浒情面,胡麻殿下又安排了回席,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