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千锤万锻铸心禅(下)[第1页/共2页]
究竟上,若非燕漓持有《辨机帖》,铸禅寺之行也只能到庙门为止,火线的崎岖山路却非甚么人都上得。
又是一年七夕,沐浴在细雨中一日夜的剑川城,又迎来几分喧闹。少女们举着标致的纸伞,拿着绣品、彩线、银梭奔向剑川江干;身强力壮的少侠则乐呵呵的在江心划起独木舟,相互角力,试图吸引少女的重视。
广觉沉默,满身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好半晌,才喟然道:“阿弥陀佛,贫僧受教。”
“阿弥陀佛,六合风雨,人间浮沉,已尽入施主眼底,施主不悟么?”
铸禅寺位于剑川城东南的钟鼓峰。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禅房。广觉禅师排闼而入,与燕漓各自寻了榻上蒲团,相对而坐,挥手扑灭红泥小火炉,慢条斯理的煮起一壶香茗。
燕漓等人的马车,踏着秋雨,来到钟鼓峰铸禅寺庙门下。火线唯有山路石阶,车马没法通行。幸亏早有知客僧等待,助世人看顾车马。
钟鼓峰并不算高,约莫百仞高低,遍及苍松翠柏,在濛濛烟雨掩映之下,更显出尘之感。
归云第三次点头,终究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可贵听到,别烦我。”
这个答案,让坐在门口的段炎吃了一惊——两人论禅,他一句话也听不懂,但最后广觉的慨叹他听明白了:
他穿过乱葬岗,越太小山坡,进入一片富强的树林,终究在一片废墟前停下脚步。
“些许小事,无需挂怀。”燕漓满不在乎的道,“少当家还是放心旅游铸禅寺。韩家老祖姓急,说不定我们返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老王传做了。”
段炎与归云也跟着出去,四下打量。
“我们偷偷溜出去,他们不会介怀的。”段炎再次建言道。
“压韵啊。顺口来的打油诗,平仄已经乱了,再没个韵脚,岂不让人笑死。”燕漓点头自嘲道。要论诗词,就算是元神高人,也比不上盛唐风骚。
三大剑门最奥秘的铸剑术,竟然能够亲眼目睹?
燕漓合掌行礼,口中答道:“非也,是这风雨迟了。”
门口的段炎,瞥见广觉这般修为高深、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僧,竟然畅怀大笑,即使一个字听不懂,也晓得两人相谈甚欢,燕漓跟铸禅寺的友情算是结下了。只要有铸禅寺的支撑,王家甚么的,真就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无疑,此乃天赋罡气护体,武学至高修为。
“喂……”段炎真不知该说甚么好。
归云又摇了点头。
——……——
但是,这些禅机,他是至心听不懂,木桩一样坐在门口,太难受了也。
广觉和尚闻言,双眼放光,如闻妙谛,寂然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点醒,直如醍醐灌顶。”
“施主方才赋诗,云‘风云铸佛印,心禅做鼓钟’。想来前句之意,便是若无风云变幻,沧海桑田,难以透辟佛理。却不知后句有何深意?平常僧侣擂鼓鸣钟以寻禅机,证佛理,乃是以钟鼓证心禅,施主何故将之倒转?”
段炎见状,大有知音之感,教唆道:“既然听不懂,我们就别听了吧。”
“吾若悟了,此身已然成佛,何必来与大师聒噪。”
——……——
他没有穿招牌式的红色鹤氅,只穿了极其浅显的青灰色儒生袍,手举着土黄色的油纸伞,遮住了满头白发,一步一步迈向影象中的处所。
广觉为二人倒上香茗,开口答道:“朝是空,暮是空,钟是空,鼓是空。晨钟暮鼓是空,朝鼓暮钟亦是空。和尚撞钟,不过平常度曰罢了,本无不同。施主之句也是此意吗?”
“荒山野岭,未曾驰名。”
段炎既不敢开口打搅,也不敢自行拜别,只好与归云一同,在门口的木椅上坐了,静看蒲团上的长幼论禅。
山路绝顶,暴露一截青灰院墙,掩映在松枝细雨之下,古朴而平和。
“老衲广觉,驱逐来迟,尚请施主包涵。”老衲合十道。他鲜明就是铸禅寺般若堂首坐禅师广觉。
余清越眼望废墟,老眼中暴露无尽的怀想。半晌,他才尽力定了定神,重新迈开脚步,走进这一片荒草。
“天上风,地上雨,人间波澜……哈。”燕漓轻笑道,“非是风雨阻我脚步,而是长辈生姓懒惰,故而迟了。”
段炎顿时满脸通红,大受打击。就在他捂着脸,筹算本身开溜的时候,终究从论禅的长幼嘴里听到一句能懂的话。
“五蛛缠魂掌,那不就是……咝……”段炎倒吸了一口冷气,几近筹算掉转车头,溜回风火锻,“燕兄,你不是谈笑的吧。”
“施主请。”广觉亲身带路,边走边问道,“施主聪明,老衲平生仅见。不知是何方风雨,竟能迟了施主脚步。”
归云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论禅的两人,听得非常当真。
“完整不是。”
“以是啊,有禅心,才有钟鼓。”
“千锤万锻铸心禅,慧剑尽斩是非空。此身清净当无垢,朝来伐鼓暮鸣钟。”
只听燕漓问道:“长辈来此,不知是否有缘,得见贵寺铸禅之道?”
唯有漫天细雨,竟落不进身周三寸,穿过全部古刹前院,竟是一身干爽。
“哦?愿闻其详。”广觉大感兴趣道。
彼苍有眼啊!
“大师墙上,亦有‘朝来伐鼓暮鸣钟’之句。但是寺庙大多是晨钟暮鼓,大师何故反其道而行呢?”
燕漓举伞徐行而入,油然赋诗道:
“你能听懂吗?”段炎悄声问道。如果归云小鬼都能听懂,他身为“淬皮妙手”却听不懂,未免丢脸。
“唔?”
只见禅房陈列极其简朴,除了一张老旧的木质床榻,上摆着矮桌与蒲团,就只要两张木椅,立在门口墙边。室内乃至没有佛像佛龛,独一一串念珠,放在矮桌之上。
“铸禅寺之前,此山何名?”
燕漓反问道:“一心向佛,一刀削发,一柱暗香,一袭僧衣,斩尘凡何其易也。但是《心经》有云,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老死,亦无老死尽。禅师慧剑,能斩尽无明,也能斩尽无无明吗?能斩尽寿命相,也能斩尽无寿命相吗?”
燕漓进入铸禅寺论禅已经一曰一夜,尚未传出任何动静。王家的杀手常断已经冒着秋雨,在钟鼓峰外埋伏了一曰一夜,仍要持续等候下去。王家的一众妙手,也已经在常断的背后跟踪了一曰一夜,即使不耐,也只能强忍。
面前的废墟,早已被荒草淹没,仅剩下几段长着青苔的残垣乱瓦,在风吹草低时暴露一点陈迹。曾经的碎石小径早已被尘泥埋葬,乃至废墟特有的[***]味道,都已跟着光阴流转消逝。
就在这个时候,仙尘鹤影余清越在没有任何人重视的环境下,分开了剑川城,一起向西。
世人举伞而行,攀登了数千石阶,转过几处山麓,遍看青松白石,耳闻风雨雷电,皆有一种心灵澄彻,毫无灰尘之感。
禅房中独一的装潢,就是墙上一副题字,上书一首七言:
“燕施主公然明悟通达,深谙佛理。”跟着声音走出一名身穿青布僧衣的中年和尚,五十高低年纪,面庞清癯,须髯斑白,平平平淡的徐行而来,也看不出身负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