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五十回下[第2页/共4页]
至申时末,日光散尽,夜色弥合。大花厅上一家子合欢会宴,并听取戏台上精美小戏。因这一日白天只用济粥为食,合欢宴上就少见蒸煮软烂之物,以煎炒烹炸、浓香厚重为主,米面主食也多干制。席间世人分几拨到吴太君跟前拜贺施礼,吴太君回礼,笑着让安闲归席玩耍,又几次三番派人到花厅并廊下各处席上叮咛:“一应饭菜酒水,适当为好,切忌暴饮暴食,毁伤肠胃。”至于席上各种,不过世人吃酒、看戏,也不消多记。
黛玉点头道:“姐姐说的有理。就依姐姐的话。”
这边舒眉只笑着奉告来意, 道:“前日在老太太那边看到奉上来的好柿子,个儿虽不大,却饱满,又红又润,跟涂了油一样, 馋得我甚么似的。偏生没福,脾胃弱,不敢生吃它, 又不耐烦吃柿饼。不想今儿十一弟就送了这个来,说是答复斋新造的方剂,用柿子捣汁和红糖一起熬了,再入到糕团里做出来,非论色彩口味,跟真柿子也差不了甚么。我想那天mm也没吃,就拿过来,只一起尝个鲜罢。”
黛玉忙说不消忙。舒眉笑道:“摆布这会子天还早。mm多少吃些,再屋子里走几步,早晨也好睡觉。”催金徽等速去。
二房宗子行四章魁(妻尹氏):章偃(行六)、章僚(行八)、章皙(行十四);舒慧【行三】、舒颖【行五】
黛玉听到这话,当时怔住,实未曾想到本身心机外露至此。再追及先头景象,世人跟前本身多数讳饰不敷,透暴露些甚么也未可知,一时烦恼无地,又满面羞臊起来。
本来这章家宗祠就在两府中间,单列的一个大院,黑油栅栏里五间门厅,接白石甬、月台、抱厦、正殿。正殿也是五间,里头香烛光辉,锦帐绣幕,正中三层神主,两边十数轴列祖遗影,或峨冠博带,或蟒披玉腰。章氏一族男人分昭穆排班立定。章霈主祭,章霂、章霑陪祭,章望献爵,章魁献帛,章轸捧香,章毕、章斗展拜毯、守焚池。乐奏,三献爵;拜典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然后吴太君率女眷至正堂,拈香下拜,也是三拜,然后退出,一齐来到月台之下。
章回笑道:“恰是老太太那边轰出来,说乏了不耐烦听报账,拿了几样朝饭就打收回来,让不拘哪处找个处所吃了了事。因这里比来,又奉告说mm已经起家,便厚着脸皮来向mm借一站之地。”
不忘初心,砥砺长进——舍生取义,因为的是本心。任重道远,以是必须主动磨砺长进。
章回点点头,见黛玉神采,笑道:“并不是明天家祭吃的粥,是散出去的济粥。里头有番薯、番瓜之类。因是第一次用在济粥里,也不晓得滋味,才请特地留这么一点我尝一尝。”
章霈越众出,至于正厅阶下,唱道:“冬祭正始,追远敬亲。思祖德。”以双手将粥碗捧起,高与额齐,吴太君等世人在后,捧碗过顶,一齐向宗祠正厅躬身三拜。拜毕,章霈乃回身向世人训戒:“贤人云舍生取义,笃行不移,后代人当无忘初心。”下有章回扬声应道:“君子知任重道远,贯之以一,吾等辈必砥砺长进。”对答毕,方一齐将碗中粥食一口吃完,然后高捧空碗,向宗祠再拜三拜。
黛玉原有些入迷,听到这一句,忙笑道:“姐姐说那里的话?本来就爱的,何况姐姐特地拿来,再乐意吃不过。”
一时水滚粥熟。章望率章由、章宪等抬过两只乌藤大筐,内里整整齐齐码了上百只黑釉陶碗,搁到大锅中间。章霈、章霂、章霑及吴太君上前。章霑拾碗,交与章霂;章霂捧碗,转向吴太君;吴太君舀粥食,只盛浅浅一个碗底;最末章霈接过盛粥之碗,再递与世人。斯须,全族男女老幼大家皆分得一碗,方有老管事等出去,将柴堆、悬架、锅盆等物移去。
黛玉点点头,道:“姐姐经验的是。今后再不如许了。”
父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有吴太君遣人来请。两人自往那边去了。且不赘述。
转眼就到十一月初四,顾塘章家各色齐备, 只等次日冬至大祭。洪氏将凡所用物再检点一遍, 一边打发白微往澄晖堂后林黛玉处奉告:“彻夜务必早睡, 存住精力。明晨丑正就要起家。”黛玉忙说晓得了, 留白微吃茶。白微谢了茶,略坐一坐才告别去了。
这边章霈等自领着一众后辈散粥,又派人往毛家塘祖茔致祭礼,又令人往各处寺庙佛堂上供。至中午,各办事毕,方返回家中,开了东府大花厅,请门下各家管事、庄头、朝奉、账房吃酒菜,谢慰一年之辛苦,并将诸般赏钱嘉奖发放出去。章霈等男性主事之人皆在上座,仍只用夙起熬的济粥一碗,只加一杯米酒相陪。世人皆知章家端方,道贺谢赏,领过酒菜,各自家去不提。
长房三子行三章曜(妻周氏):章宪(行二,妻崔氏)、章开(行三,妻史氏)、章何(行十三);舒欣【行四】、舒颜【行七】
待李氏与周氏盆中之水换到三次,世人乃到吴太君跟前,一起跪下请止。因搬一张太师椅出来,让吴太君坐了。由洪氏持了钳夹,章舒眉、章舒颐自闺秀中走出,各捧铜盆,将陶罐中取出的菜饭分递与李氏、周氏。约摸大半个时候,罐中菜饭才大抵洗濯结束。周氏等几人合力,将三只装了洗净饭菜的深桶抬到吴太君跟前,一起说:“请您检视。”吴太君略看一眼,点点头,率世人抬着深桶到甬路西侧。
章回笑道:“mm不慌。方剂实在只四个字,可贵胡涂。”见黛玉歪了头,面色不解,因而笑着续道:“聪明难,胡涂难,由聪明而转入胡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厥后福报也——mm既说每常多心,有空时无妨念一念这个方剂,也能放宽襟抱,不教那些琐事萦怀。”
章回笑道:“mm不晓得。熬一个时候的粥,和熬五六个时候的,神态滋味完整不一样。大厨房还是熬一锅当然便宜,分量少了,到底不如大锅稠密苦涩。”
黛玉听她安抚,切中间思,一发震惊,叹道:“亲眷们体贴疼爱,令我欢乐;为的我多病娇弱,叫人不时担忧,想来多少不幸;大师不约而同,我不知应对,呆呆灌了一肚皮点心茶水,实在好笑;明显都是对我的一片美意,却惹出我这些抱怨,又令我自发可愧。我如此多心,未见着成果如何,也不助事成偕遂,岂不又是可悲。”
章回一个字不敢说,脚底生风,一溜烟去了。这边黛玉上前,挽了林如海手,笑道:“爹爹何必又恐吓表哥?表哥脸上色彩都变了。”
这边黛玉就叹道:“还是姐姐会疼人。今后他可有福分了。”
黛玉不想他如许说,抬眼就往章回面上看去。但见欢乐高兴,眼角眉梢尽是竭诚。黛玉内心就忍不住一片暖融融、喜滋滋升腾起来。忙垂了头,道:“但是长辈们体贴珍惜也是真。想到这里,我便心机纠结,到底不能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