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鲁桓公夫妇如齐郑子亹君臣为戮[第1页/共2页]
却说齐襄公一来舍不得文姜归去,二来惧鲁侯挟恨成仇,一不做,二不休,叮咛公子彭生待席散以后,送鲁侯回邸,要在车中成果鲁侯性命。彭生记起战纪时一箭之恨,欣然领命。是日牛山大宴,盛陈歌舞,襄公意倍殷勤。鲁侯只低头无语。襄公教诸大夫轮番把盏,又教宫娥内侍,捧樽跪劝。鲁侯心中愤郁,也要借杯浇闷,不觉酩酊酣醉,别时不能成礼。襄公使公子彭生抱之上车。彭生遂与鲁侯同载。离国门约有二里,彭生见鲁侯熟睡,挺臂以拉其胁。彭生力大,其臂如铁,鲁侯被拉胁折,大呼一声,血流满车而死。彭生谓世人曰:“鲁侯醉后中恶,速驰入城,报知主公。”世人虽觉蹊跷,谁敢多言!史臣有诗云:
齐襄公闻鲁侯暴薨,佯啼假哭,即命厚殓入棺,令人报鲁迎丧。鲁之从人返国,备言车中被弑之由。大夫申曰:“国不成一日无君。且扶世子同主张丧事,候丧车到日,行即位礼。”公子庆父字仲,乃桓公之庶宗子,攘臂言曰:“齐侯乱伦无礼,祸及君父。愿假我戎车三百乘,伐齐声罪!”大夫申惑其言,私以问谋士施伯曰:“可伐齐否?”施伯曰:“此含混之事,不成闻于邻国。况鲁弱齐强,伐未可必胜,反彰其丑。不如含忍,姑请究车中之故,使齐杀公子彭生,以讲解于各国,齐必服从。”申告于庆父,遂使施伯草成国书之稿。世子居丧不言,乃用大夫着名,遣人如齐,致书迎丧。齐襄公启书看之。书曰:
鲁大夫申率世子同迎柩至郊,即于柩前施礼成丧,然后嗣位,是为庄公。申、颛孙生、公子溺、公子偃、曹沫一班文武,重整朝纲。庶兄公子庆父、庶弟公子牙、嫡弟季友俱参国政。申荐施伯之才,亦拜上士之职。以来岁改元,实周庄王之四年也。
弑夫无面返东蒙,禚地盘桓齐鲁中。若使沘颜归故国,亲仇两字怎融通?
却说齐襄公见祭足来聘,欣然接之。正欲报聘,忽闻高渠弥弑了昭公,援立子亹,心中大怒,便有发兵讨伐之意。因鲁侯佳耦将至齐国,且将郑事搁起,亲至泺水迎候。
却说鲁夫人文姜,见齐使来迎,心下亦驰念其兄,欲借归宁之名,与桓公同业。桓公宠嬖其妻,不敢不从。大夫申谏曰:“‘女有室,男有家’,古之制也。礼无相渎,渎则有乱。女子出嫁,父母若在,每岁一归宁。今夫人父母俱亡,无以妹宁兄之理。鲁以秉礼为国,岂可行此非礼之事?”桓公已许文姜,遂不从申之谏。佳耦同业,车至泺水,齐襄公起初在矣。殷勤相接,各叙寒温。一同发驾,来光临淄,鲁侯致周王之命,将婚事议定。齐侯非常感激,先设大享,接待鲁侯佳耦。然后迎文姜至于宫中,只说与昔日宫嫔相会。谁知襄公预造下密室,另治私宴,与文姜叙情。喝酒中间,四目相视,你贪我爱,不顾嫡亲,遂成轻易之事。两下沉沦不舍,遂过夜宫中,日上三竿,尚相抱未起,撇却鲁桓公在外,冷冷僻清。鲁侯心中疑虑,遣人至宫门细访。回报:“齐侯未娶正妃,止有偏宫连氏。乃大夫连称之从妹,向来得宠,齐侯不与相处。姜夫人自入齐宫,只是兄妹叙情,并无他宫嫔相聚。”鲁侯情知不做功德,恨不得一步跨进齐宫,观其动静。刚好人报:“国母出宫来了。”鲁侯盛气以待。便问姜氏曰:“夜来宫中共谁喝酒?”答曰:“同连妃。”又问:“几时散席?”答:“久别话长,直到粉墙月上,可半夜矣。”又问:“你兄曾来陪饮否?”答曰:“我兄未曾来。”鲁侯笑而问曰:“莫非兄妹之情,不来相陪?”姜氏曰:“饮至中间,曾来相劝一杯,立即便去。”鲁侯曰:“你席散如何不出宫?”姜氏曰:“夜深不便。”鲁侯又问曰:“你在那边安设?”姜氏曰:“君侯差矣!何必查问至此?宫中很多空房,岂少下榻之处?妾安闲西宫过宿,即昔年守闺之所也。”鲁侯曰:“你本日如何起得恁迟?”姜氏曰:“夜来喝酒劳倦,今早打扮,不觉过期。”鲁侯又问曰:“宿处那个相伴?”姜氏曰:“宫娥耳。”鲁侯又曰:“你兄在那边睡?”姜氏不觉面赤曰:“为妹的怎管哥哥睡处?言之好笑!”鲁侯曰:“只怕为哥的,倒要管妹子睡处!”姜氏曰:“是何言也?”鲁侯曰:“自古男女有别。你过夜宫中,兄妹同宿,寡人已尽知之,休得瞒隐!”姜氏口中虽是含混狡赖,啼哭泣哭,心中却也非常忸捏。鲁桓公身在齐国,无可何如,心中固然仇恨,却不好发作出来,恰是“敢怒而不敢言”。即遣人告别齐侯,且待返国,再作区处。
却说鲁使大夫颛孙生至周,请迎王姬;因请以黻冕圭璧,为先君泉下之荣。周庄王许之,择人使鲁,锡桓公命。周公黑肩愿行,庄王不准,别遣大夫荣叔。本来庄王之弟王子克,有宠于先王,周公黑肩曾受临终之托。庄王疑黑肩有外心,恐其私交本国,树成王子克之党,以是不消。黑肩知庄王疑己,夜诣王子克家,商讨欲乘嫁王姬之日,聚众反叛,弑庄王而立子克。大夫辛伯闻其谋,以告庄王。乃杀黑肩,而逐子克。子克奔燕。此事表过不提。
外臣申等,拜上齐侯殿下:寡君奉天子之命,不敢宁居,来议大婚。今出而不入,门路纷繁,皆以车中之变成言。无所归咎,热诚播于诸侯,请以彭生正罪。
且说鲁颛孙生送王姬至齐;就奉鲁侯之命,驱逐夫人姜氏。齐襄公非常难舍,碍于公论,只得放回。临行之际,把袂流连,千声保重:“相见有日!”各各挥泪而别。姜氏一者贪欢爱情,不舍齐侯,二者背理贼伦,羞回故里,行一步,懒一步。车至禚地,见行馆整齐,叹曰:“此地不鲁不齐,正吾家也。”叮咛从人,答复鲁侯:“未亡人道贪闲适,不乐还宫。要吾回归,除非身后。”鲁侯知其无颜返国,乃为筑馆于祝丘,迎姜氏居之。姜氏遂来往于两地。鲁侯馈问,四时不断。厥后史官群情,觉得鲁庄公之于文姜,论情则生身之母,论义则杀父之仇。若文姜归鲁,反是难处之事,只合盘桓两地,乃以是全鲁侯之孝也。髯翁诗曰:
却说齐襄公自知做下不是。姜氏出宫之时,难以放心,便密遣亲信力士石之纷如跟从,探听鲁侯佳耦相见有何说话。石之纷如答复:“鲁侯与夫人角口,如此如此。”襄公大惊曰:“亦料鲁侯久后必知,何其早也?”少顷,见鲁使来辞,明知事泄之故。乃固请于牛山一游,便作饯行。令人连逼几次,鲁侯只得命驾出郊。文姜自留邸舍,闷闷不悦。
鲁庄公集群臣商讨,为齐迎婚之事。施伯曰:“国有三耻,君知之乎?”庄公曰:“何谓三耻?”施伯曰:“先君虽已成服,恶名在口,一耻也;君夫人留齐未归,惹人群情,二耻也;齐为仇国,况君在衰绖当中,乃为主婚,辞之则逆王命,不辞则贻笑于人,三耻也。”鲁庄公蹴然曰:“此三耻何故免之?”施伯曰:“欲人勿恶,必先自美;欲人勿疑,必先自傲。先君之立,未膺王命。若乘主婚之机,请命于周,以荣名被之地府,则一耻免矣。君夫人在齐,宜以礼迎之,以成主公之孝,则二耻免矣。惟主婚一事,最难分身;然亦有策。”庄公曰:“其策何如?”施伯曰:“可将王姬馆舍,筑于郊野,使上大夫迎而送之,君以丧辞。上不逆天王之命,下不拂大国之情,中不失居丧之礼,如此则三耻亦免矣。”庄公曰:“申言汝‘智过于腹’。公然!”遂一一依策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