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楚商臣宫中弑父秦穆公殽谷封尸[第1页/共3页]
臣中军大夫先轸奏言:臣自知无礼于君。君不加讨伐,而复用之,幸而克服,赏赉将及矣。臣归而不受赏,是有功而不赏也;若归而受赏,是无礼而亦可论功也。有功不赏,何故劝功?无礼论功,何故惩罪?功罪混乱,何故为国?臣将驰入翟军,假手翟人,以代君之讨。臣子且居有将略,足以代臣。臣轸临死冒昧!
却说孟明兵败回秦,自分必死,谁知穆公一意引咎,全无责怪之意,还是令人郊迎慰劳,任以国政如初。孟明自愧不堪。乃增修国政,尽削发财,以恤阵亡之家。每日操演军士,勉以忠义,期来年大肆伐晋。是冬,晋襄公复命先且居,纠合宋大夫公子成、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公子归生,率师伐秦,取江及彭衙二邑而还。戏曰:“吾以报拜赐之役也。”昔郭偃卜繇,有“一击三伤”之语,至是三败秦师,其言果验。孟明不请师御晋,秦人皆觉得怯。惟穆公坚信之,谓群臣曰:“孟明必能报晋,但时未至耳。”
壮哉狼车右,斩囚如割鸡!被黜不妄怒,轻身犯敌威。
江及彭衙二邑百姓,闻穆公伐晋得胜,哄然相聚,逐去晋之守将,还复归秦。秦穆公奏凯班师,以孟明为亚卿,与二不异秉国政。西乞、白乙,俱加封赏。改蒲津关为大庆关,以志军功。
商臣既弑其父,遂以暴疾讣于诸侯,自主为王,是为穆王。加潘崇之爵为太师,使掌环列之尹,复觉得太子之室赐之。令尹斗般等,皆知成王被弑,无人敢言。商公斗宜申闻成王之变,饰辞奔丧,因来郢都,与大夫仲归谋弑穆王。事露,穆王使司马斗越椒擒宜申仲归杀之。巫者范矞似言:“楚成王与子玉子西三人,俱不得其死。”至是,其言果验矣!斗越椒觊令尹之位,乃说穆王曰:“子扬常向人言:‘父子世秉楚政,受先王莫大之恩,愧不能成先王之志。’其意欲扶公子职为君。子西之来,子扬实召之。今子西伏法,子扬意不自安,恐有他谋,不成不备。”穆王疑之,乃召斗般使杀公子职,斗般辞以不能。穆王怒曰:“汝欲成先王之志耶?”自举铜锤击杀之。公子职欲奔晋,斗越椒追杀之于郊野。穆王拜成大心为令尹。未几,大心亦卒。遂迁斗越椒为令尹,佺贾为司马。后穆王复念子武功楚之功,录斗克黄为箴尹。克黄字子仪,乃斗般之子,子文之孙也。
却说周襄王二十七年,春仲春,秦孟明视请于穆公,欲发兵伐晋,以报崤山之败。穆公壮其志,许之。孟明遂同西乞白乙,率车四百乘伐晋。晋襄公虑秦有抱怨之举,每日令人远探,一得此信,笑曰:“秦之拜赐者至矣!”遂拜先且居为大将,赵衰为副,狐鞫居为车右,迎秦师于境上。雄师将发之际,狼瞫自请以私属效力,先且居许之。时孟明等尚未出境。先且居曰:“与其俟秦至而战,不如伐秦。”遂西行至于彭衙,方与秦兵相遇,两边各排成步地。狼瞫请于先且居曰:“昔先元帅以瞫为无勇,免除不消,本日瞫请自试,非敢求录功,但以雪前之耻耳。”言毕,遂与其友鲜伯等百余人,直犯秦阵,所向披靡,杀死秦兵无算。鲜伯为白乙所杀。先且居登车,瞥见秦阵已乱,遂驱雄师掩杀前去。孟明等不能当,大败而走。先且居救出狼瞫,瞫遍体皆伤,呕血斗余,逾日而亡。晋兵凯歌还朝。且居奏于襄公曰:“本日之胜,狼瞫之力,与臣无与也。”与襄公命以上大夫之礼,葬狼瞫于西郭,使群臣皆送其葬。此是襄公鼓励人才的好处。史臣有诗夸狼瞫之勇云:
曾嗔二老哭吾师,本日如何自哭之?莫道封尸壮发难,崤山虽险本无尸。
次日,两边结阵相持,先且居素服登车,独出阵前,驱逐父尸。白暾畏先轸之灵,拔去箭翎,将香水浴净,自脱锦袍包裹,装载车上,如生人普通,推出阵前,付先且居收领。晋军中亦将白部胡首级,交割还翟。翟归还的,是香喷喷一具全尸;晋送去的,只是血淋淋一颗首级。白暾心胸不忍,便叫道:“你晋家好欺负人!如何不把全尸还我?”先且居令人应曰:“若要取全尸,你自去大谷中乱尸内寻认!”白暾大怒,手执开山大斧,批示翟骑冲杀过来。这里用侷车结阵,如墙普通,连抵触数次,皆不能入。引得白暾踯躅吼怒,有气莫吐。俄然晋军中鼓声骤起,阵门开处,一员大将,横戟而出,乃狐射姑也。白暾便与比武。战未几合,左有郤缺,右有栾盾,两翼军士围裹将来。白暾见晋兵众盛,仓猝拨转马头,晋军从后掩杀。翟兵死者,不计其数。狐射姑认定白暾,紧紧追逐。白暾恐打动本营,拍马从刺斜里跑去。射姑不舍,跟着马尾赶来。白暾回顾一看,带转马头,问曰:“将军面善,莫非贾季乎?”射姑答曰:“然也。”白暾曰:“将军别来无恙?将军父子,俱住吾国十二年,相待不薄,本日包涵,异日岂无相见?我乃白部胡之弟白暾是也。”狐射姑见提起旧话,心中不忍,便答道:“我放汝一条活路,汝速速回军,无得淹久于此。”言毕回车,至于大营。晋兵已得意胜,便拿不着白暾,众俱无话。是夜白暾潜师回翟,白部胡无子,白暾为之发丧,遂嗣位为君。此是后话。
一死表平生,秦师因以摧。重泉如有知,先轸应低眉。
是时秦之威名,中转京师,周襄王谓尹武公曰:“秦晋匹也,其先世皆有功于王室。昔重耳主盟中夏,朕册命为侯伯。今秦伯任好,强大不亚于晋,朕亦欲册之如晋。卿觉得何如?”尹武公曰:“秦自伯西戎,未若晋之能勤王也。今秦晋方恶,而晋侯 能继父业,若册命秦,则失晋欢矣。不若遣使颁赐以贺秦,则秦知感,而晋亦无怨。”襄王从之。要知后事如何,再看下回分化。
时许蔡二国,因晋文公之变,复受盟于楚。晋襄公拜阳处父为大将,帅师伐许,因此侵蔡。楚成王命斗勃同成大心,帅师救之。行及泜水,隔岸瞥见晋军,遂逼泜水下寨。晋虎帐于泜水之北,两军只隔得一层水面,打更之声,相互相闻。晋军为楚师所拒,不能进步。如此相持,约有两月。看看岁终,晋军粮食将尽,阳处父意欲退兵。既恐为楚所乘,又嫌于避楚,为人所笑。乃令人渡泜水,直入楚军,传语斗勃曰:“谚云:‘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将军若欲与吾战,吾当退去一舍之地,让将军济水而阵,决一死敌;如将军不肯济,将军可退一舍之地,让我渡河南岸,以请战期。若不进不退。劳师费财,何益于事?处父今驾马于车,以候将军之命,惟速讯断!”斗勃忿然曰:“晋欺我不敢渡河耶?”便欲渡河索战。成大心急止曰:“晋人无信,其言退舍,殆诱我耳。若乘我半济而击之,我进退俱无据矣。不如姑退,以让晋涉。我为主,晋为客,不亦可乎?”斗勃悟曰:“孙伯之言是也!”乃传令军中,退三十里下寨,让晋济水。令人答复阳处父。处父使改其词,宣言于众,只说:“楚将斗勃,畏晋不敢渡水,已遁去矣。”军中一时传遍。处父曰:“楚师已遁,我何济为?岁暮天寒,且归歇息,以俟再举可也。”遂班师还晋。斗勃退舍二日,不见晋师动静,令人侦之,已去远矣。亦命令班师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