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观音院僧谋宝贝 黑风山怪窃袈裟[第1页/共4页]
冤有朋友,债有借主。要索命不干我们事,都是广谋与老衲人定计害你的,莫问我们讨命。”行者咄的一声道:“我把你这些该死的牲口!阿谁问你讨甚么命!只拿法衣来还我走路!”其间有两个胆量大的和尚道:“老爷,你们在禅堂里已烧死了,现在又来讨法衣,端的还是人是鬼?”行者笑道:“这伙孽畜!那边有甚么火来?你去前面看看禅堂,再来发言!”众僧们爬起来往前旁观,那禅堂内里的门窗槅扇,更未曾燎灼了半分。世人悚惧,才认得三藏是位神僧,行者是尊护法,一齐上前叩首道:“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人下界!你的法衣在前面方丈中教员祖处哩。”三藏行过了三五层败壁破墙,嗟叹不已。只见方丈公然无火,众僧抢入内里,叫道:“公公!唐僧乃是神人,未曾烧死,现在反害了本身产业!趁早拿出法衣,还他去也。”
毕竟此去不知法衣有无,休咎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我有一个不动刀枪之法,不知你尊意如何?”老衲道:“我儿,你有何法?”广谋道:“依小孙之见,现在唤聚东山大斗室头,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那三间禅堂,放起火来,教他欲走无门,连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先人家瞥见,只说是他自不谨慎,走了火,将我禅堂都烧了。那两个和尚,却不都烧死?又好掩人耳目。法衣岂不是我们传家之宝?”那些和尚闻言,无不欢乐,都道:“强!强!强!此计更妙!更妙!”遂教各房头搬柴来。唉!
那和尚打了个寒噤,咬着指头道:“这般一个丑头怪脑的,好招他做门徒?”三藏道:“你看不出来哩,丑自丑,甚是有效。”那和尚只得同三藏与行者进了庙门。庙门里。又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是观音禅院。三藏又大喜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伸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普通,甚好拜谢。”那和尚闻言,即命道人开了殿门,请三藏朝拜。那行者拴了马,丢了行李,同三藏上殿。三藏展背舒身,铺胸纳地,望金象叩首。那和尚便去打鼓,行者就去撞钟。三藏俯伏台前,倾慕祷祝。祝拜已毕,那和尚住了鼓,行者还尽管撞钟不歇,或紧或慢,撞了好久,那道人道:“拜已毕了,还撞钟如何?”行者方丢了钟杵,笑道:“你那边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此时却轰动那寺里大小和尚、高低房长老,听得钟声乱响,一齐拥出道:“阿谁野人在这里乱敲钟鼓?”行者跳将出来,咄的一声道:
诗曰:
长老下了马,行者歇了担,正欲进门,只见那门里走出一众僧来。你看他怎生模样: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
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偶然,路程悠远,也不能带得。”行者在旁道:“师父,我前日在承担里,曾见那领法衣,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众僧传闻法衣,一个个嘲笑。行者道:“你笑怎的?”院主道:“老爷才说法衣是件宝贝,言实好笑。若说法衣,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拿出来看看。”那老衲人,也是他一时矫饰,便叫道人开库房,梵衲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索,将法衣一件件抖开挂起,请三藏旁观。公然是合座绮绣,四壁绫罗!行者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的道:“门徒,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行者道:“看观点衣,有何不对?”三藏道:“你未曾理睬得,前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成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你看他不由分辩,吃紧的走了去,把个承担解开,早有霞光迸迸,另有两层油纸裹定,去了纸,取出法衣!抖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端的好法衣!上头有:百般奇妙明珠坠,万样希奇佛宝攒。高低龙须铺彩绮,兜罗四周锦沿边。体挂魍魉今后灭,身披魑魅入鬼域。托化天仙亲手制,不是真僧不敢穿。
口中常作念,般若总皈依。
正说话处,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智,出头道:“公公,要得长远也轻易。”老衲闻言,就欢乐起来道:“我儿,你有甚么高见?”广智道:“那唐僧两个是走路的人,辛苦之甚,现在已睡着了。我们想几个有力量的,拿了枪刀,翻开禅堂,将他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我一家晓得,却又谋了他的白马、行囊,却把那法衣留下,觉得传家之宝,难道子孙悠长之计耶?”老衲人见说,满心欢乐,却才揩了眼泪道:“好!好!好!此计绝妙!”即便清算枪刀。内里又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谋,就是那广智的师弟,上前来道:“此计不妙。若要杀他,必要看看动静。阿谁白脸的似易,阿谁毛脸的似难。万一杀他不得,却不反招己祸?
“适间小的们说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三藏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老衲道:“不敢不敢!”因问:“老爷,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三藏道:“出长安鸿沟,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一个小徒,一起来,行过西番哈咇国,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老衲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弟子虚度平生,庙门也未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三藏又问:“老院主高寿多少?”老衲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行者闻声道:“这还是我万代孙儿哩?”三藏瞅了他一眼道:“谨言!莫要不识凹凸冲撞人。”那和尚便问:老爷,你有多少年纪了?”行者道;“不敢说。”那老衲也只当一句疯话,便不介怀,也不再回,只叫献茶。有一个小幸童,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锺;又一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端的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三藏见了,夸爱不尽道:“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那老衲道:“污眼污眼!老爷乃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自上邦来,可有甚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三藏道:“不幸!
却说他师徒两个,策马前来,直至庙门首旁观,公然是一座寺院。但见那:
这一计,恰是弄得个高寿老衲该尽命,观音禅院化为尘!本来他那寺里,有七八十个房头,大小有二百余众。当夜一拥搬柴,把个禅堂前前后后四周环绕不通,安排放火不题。
行者拿了,按着云头,径到禅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与白马、行李,他却去那前面老衲人住的方丈房上头坐,着意庇护那法衣。看那些人放起火来,他转捻诀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将去,一阵风起,把那火转刮得烘烘乱着。好火!好火!但见: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一天星;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开初时,灼灼金蛇;次厥后,威威血马。南边三炁逞豪杰,回禄大神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甚么燧人钻木;熟油门前飘彩焰,赛过了老祖开炉。恰是那无情火发,怎禁这成心行凶,不去弭灾,反行助虐。风随火势,焰飞有千丈余高;火趁风威,灰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好便似残年爆仗;泼泼喇喇,却就如军中炮声。烧得那当场佛象莫能逃,东院伽蓝无处躲。胜如赤壁夜鏖兵,赛过阿房宫内火!这恰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斯须间,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院,到处通红。你看那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