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姹女求阳 元神护道[第1页/共4页]
他师徒两个,筹议不决,早是那妖精安排伏贴,走近东廊外,开了门锁,叫声:“长老。”唐僧不敢承诺。又叫一声,又不敢承诺。他不敢承诺者何意?想着口开神情散,舌动是非生。却又一条心儿想着,若死住法儿不开口,怕贰心狠,瞬息间就害了性命。恰是那进退两难心问口,三思忍耐口问心,正自猜疑,那怪又叫一声“长老。”唐僧没何如,应他一声道:“娘子,有。”
却说八戒跳下山,寻着一条巷子,依路前行,有五六里远近,忽见二个女怪,在那井上打水。他如何认得是两个女怪?见他头上戴一顶一尺二三寸高的篾丝鬏髻,甚不时髦。白痴走近前叫声妖怪,那怪闻言大怒,两人相互说道:“这和尚惫懒!我们又不与他了解,平时又没有调得嘴惯,他如何叫我们做妖怪!”那怪恼了,轮起抬水的杠子,劈脸就打。这白痴手无兵器,遮架不得,被他捞了几下,侮着头跑上山来道:“哥啊,归去罢!妖怪凶!”行者道:“如何凶?”八戒道:“山凹里两个女妖精在井上打水,我只叫了他一声,就被他打了我三四杠子!”
却说行者飞出去,现了秘闻,到于洞口,叫声“开门”八戒笑道:“沙僧,哥哥来了。”他二人撒开兵器。行者跳出,八戒上前扯住道:“可有妖精?可有师父?”行者道:“有!有!有!”八戒道:“师父在里边享福哩?绑着是捆着?要蒸是要煮?”行者道:“这个事倒没有,只是安排素宴,要与他干阿谁事哩。”八戒道:“你造化,你造化!你吃了陪亲酒来了!”行者道:“白痴啊!师父的性命也难保,吃甚么陪亲酒!”
行者道:“想是钻进洞去了,等我去看。”
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一对弓足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端端方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目前拿住取经僧,便要欢娱同枕榻。行者且不言语,听他说甚话。少时,绽破樱桃,喜孜孜的叫道:“小的们,快排素筵席来。我与唐僧哥哥吃了结婚。”
行者却将身一纵,跳入洞中,足下彩云生万道,身边瑞气护千层。未几时,到于深远之间,那边边明显朗朗,普通的有日色,有风声,又有花草果木。行者喜道:“好去处啊!想老孙出世,天赐与水帘洞,这里也是个洞天福地!”正看时,又见有一座二滴水的门楼,团团都是松竹,内有很多房舍,又想道:“此必是妖精的住处了,我且到那边边去探听探听。且住!如果这般去啊,他认得我了,且窜改了去。”摇身捻诀,就变做个苍蝇儿,悄悄的飞在门楼上听听。只见那怪高坐在草亭内,他那模样,比在松林里救他,寺里拿他,便是分歧,更加打扮得俊了:
行者飞在桃树枝儿上,摇身一变,变作个红桃儿,实在红得敬爱。长老对妖精道:“娘子,你这苑内花香,枝头果熟,苑内花香蜂竞采,枝头果熟鸟争衔。如何这桃树上果子青红不一,何也?”
那师父没何如吃了,急将酒满斟一锺,回与妖怪,公然斟起有一个喜花儿。行者变作个蟭蟟虫儿,悄悄的飞入喜花之下。那妖精接在手,且不吃,把杯儿放住,与唐僧拜了两拜,口里娇娇怯怯,叙了几句情话。却才举杯,那花儿已散,就暴露虫来。妖精也认不得是行者变的,只觉得虫儿,用小指挑起,往下一弹。
飞起来,轮开玉爪,响一声掀翻桌席,把些素果素菜、盘碟家火尽皆捽碎,撇却唐僧,飞将出去。唬得妖经心胆皆裂,唐僧的骨肉通酥。妖精战战兢兢,搂住唐僧道:“长老哥哥,此物是那边来的?”三藏道:“贫僧不知。”妖精道:“我费了很多心,安排这个素宴与你耍耍,却不知这个扁毛牲口,从那边飞来,把我的家火打碎!”众小妖道:“夫人,打碎家火犹可,将些素品都泼散在地,秽了怎用?”三藏清楚晓得是行者弄法,他那边敢说。那妖精道:“小的们,我晓得了,想必是我把唐僧困住,六合不容,故降此物。你们将碎家火拾出去,另安排些酒肴,不拘荤素,我指天为媒,指地作订,然后再与唐僧结婚。”仍然把长老送在东廊里坐下不题。
那长老应出这一句言来,真是肉落千斤。人都说唐僧是个至心的和尚,往西天拜佛求经,如何与这女妖精答话?不知此时恰是危急存亡之秋,万分出于无法,虽是外有所答,实在内无所欲。妖精见长老应了一声,他推开门,把唐僧搀起来,和他联袂挨背,交头接耳,你看他做出那百般娇态,万种风情,岂知三藏一腔子烦恼!行者暗中笑道:“我师父被他这般哄诱,只怕一时动心。”恰是:真僧魔苦遇娇娃,妖怪娉婷实可夸。淡淡翠眉分柳叶,盈盈丹脸衬桃花。绣鞋微露双钩凤,云髻高盘两鬓鸦。含笑与师联袂处,香飘兰麝满法衣。
妖精挽着三藏,行近草亭道:“长老,我办了一杯酒,和你酌酌。”唐僧道:“娘子,贫僧自不消荤。”妖精道:“我知你不吃荤,因洞中水不干净,特命山头上取阴阳交媾的净水,做些素果素菜筵席,和你耍子。”唐僧跟他出来旁观,公然见那:
若师父果在内里,我将铁棒把妖精从里打出,跑至门口,你两个却在内里挡住,这是里应外合。打死精灵,才救得师父。”二人服从。
长老认得声音,跳起来咬牙恨道:“猢狲啊!别人胆小,还是身包胆;你的胆小,就是胆包身!你弄窜改神通,突破家火,能值多少!斗得那妖精淫兴发了,那边不分荤素安排,定要与我交媾,此事怎了!”行者暗中陪笑道:“师父莫怪,有救你处。”唐僧道:“那边救得我?”行者道:“我才一翅飞起去时,见他后边有个花圃。你哄他往园里去耍子,我救了你罢。”唐僧道:“园里如何样救?”行者道:“你与他到园里,走到桃树边,就莫走了。等我飞上桃枝,变作个红桃子。你要吃果子,先拣红的儿摘下来。红的是我,他必定也要摘一个,你把红的定要让他。他若一口吃了,我却在他肚里,等我捣破他的皮袋,扯断他的肝肠,弄死他,你就脱身了。”三藏道:“你如有手腕,就与他赌斗便了,只要钻在他肚里如何?”行者道:“师父,你不识相。他这个洞,若好出入,便可与他赌斗;只为出入不便,曲道难行,若就脱手,他这一窝子,老长幼小,连我都扯住,却如何了?须是这般捽手干,大师才得洁净。”三藏点头听信,只叫:“你跟定我。”行者道:“晓得!晓得!我在你头上。”
妖精传闻,唬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把唐僧抱住道:“长老啊!我只道夙世前缘系赤绳,鱼水相和两意浓。不料鸳鸯今拆散,何期鸾凤又西东!蓝桥水涨难成事,佛庙烟沉嘉会空。着意一场今又别,何年与你再相逢!行者在他肚里闻声说时,只怕长老慈心,又被他哄了,便就轮拳跳脚,支架子,理四平,几近把个皮装儿捣破了。那妖精忍不得疼痛,倒在灰尘,半晌家不敢言语。行者见不言语,想是死了,却把手略松一松,他又回过气来,叫:“小的们!在那边?”本来那些小妖,自进园门来,大家识相,都不在一处,各自去采花斗草,肆意随心耍子,让那妖精与唐僧两个安闲叙情儿。忽听得叫,却才都跑将来,又见妖精倒在地上,面庞改色,口里哼哼的爬不动,赶紧搀起,围在一处道:“夫人,怎的不好?想是急心疼了?”妖精道:“不是!不是!你莫要问,我肚里已有了人也!快把这和尚送出去,留我性命!”那些小妖,端的都来扛抬。行者在肚里叫道:“阿谁敢抬!要便是你自家献我师父出去,出到外边,我饶你命!”那怪精没计何如,只是惜命之心,急挣起来,把唐僧背在身上,拽开步,往外就走。小妖跟从道:“老夫人,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