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暗流[第1页/共3页]
本来官家即位三十载，便有很多庆典，现在也是便宜了大哥了。连同着大赦天下，即除十恶外悉赦，又赐民羊酒，免受灾之地并北地租税等，也一并添了大哥大名儿。这倒是梁宿等因宫中，躬逢其会，当场向官家请旨来。
这人间事，老是功德、好事轮番着来，东宫前番诸事皆顺，功德过后，却又轮着遇着不痛了。头一件便是陈熙返来，他打了败仗，又迫胡人立了盟约。因上书，恐和谈之时，别有部落拆台，请少憩撤兵。本相防住了欲趁休兵时松弛拣便宜部族，又立一小功。
梁宿等也不傻，虽听了吹嘘，也不好不“仁义”，却又说：“可与其药，却只好与干药、成药，不与种子。甚个时候他们与种马了，咱那与他药材种子。”内心却暗道，岂不闻南橘北枳？人挪死、树挪活，马到中原好配种，这些个种子到北地，多数是发不了芽。
玉姐笑道：“就你嘴儿巧。”朵儿已唤了宫人打了水来，玉姐擦了脸、漱了口，胡氏已抱了大哥来：“喂过水了，过一时便能吃口奶。头口奶水，还是娘娘亲身喂来好。”凡珍朱紫家，女眷没有亲身豢养孩子，然胡氏与小茶儿想，这头一口事儿，还是让玉姐为先好。
一时髦起，又叫寻了些次一等，与东宫高低皆换上了衣，又赏出与小茶儿儿子一套金项圈、手镯、脚镯，并四匹彩绸裁衣裳。胡氏外间并无亲眷，玉姐便赏她一套头面。
阎廷文胡语极顺，道：“这些个南蛮子好面子，休说现在有了丧事，便是没有，王带着几百匹驽马来，道是朝贺，他们也要喜滋滋受了。何况要以良驹换他们铁器药材？”小王说是“小”，是说他这个王小，并非年纪小，这小王也好有三十余岁，正年青力壮时，一脸络腮髯毛，生得高大结实，一摸髯毛，大笑道：“他们就好要个脸，能叫陈熙离了北地好。”
小茶儿又道：“明天看着郡公夫人了，悄悄儿地来，悄悄儿地抱着哥儿，还堕泪来，出去时也是悄悄儿。那是太子亲生母亲，娘娘当时晕畴昔了，未曾见着……”玉姐道：“我免得。”小茶儿便杜口不言。胡氏原是个少话，话叫小茶儿都说了，她也乐得自。此时想一想，又说：“太子返来怕要看哥儿，且放这里罢，天冷，怕见风，待看过了，我们再一总抱哥儿去安息。”玉姐亦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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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宫倒稳得住，先与秀英互致欣喜，及中宫面上略显不愉之色，慈宫反出言斥责：“你欢乐得笑也不会了？”却与秀英和蔼说话。
返来却带回个好动静：“夫人又有身孕了哩！”玉姐正看章哥张着乌溜溜一双眼睛，满屋里乱看，口里又吐起泡泡来，活似只小螃蟹。听了动静，不由高兴道：“端的是好，我原有很多好东西，都未曾动过，正想谁个家里有效好与了她。”又清算了妊妇合用之物，却叫朵儿跑这一趟。
两下虚情冒充，还价还价。都道自家占了便宜，内里究竟如何，便只要天晓得了。老是到皇孙满月之时，两下也议定了，每年胡人以马千匹，调换铁器多少、药材多少。其议已定，阎廷文还指导那小王备了一份满月礼献与东宫。
郦章满月礼极昌大，慈宫乐呵呵，竟亲往东宫来，中宫也不得不到。两个都去看章哥，章哥天生会做人，不管谁个看他，都是一别笑模样儿。慈宫原存了些皋牢之心，此时倒端的有两分欢乐了。看他左扭右扭，总不肯诚恳，又口里吐出些泡泡来，乐个不住，当时便赐下一套儿分量极足项圈、手镯等物。
两家既媾和，通使便是应有之义了。阎廷文随胡人之小王前来，也是身膺重责。两家开榷场互市，胡人以牛羊外相称调换天朝之盐、茶。两边又各有禁，胡人不肯卖战马，天朝不肯卖多。天朝禁向胡人卖铁器，可卖丝、麻、绸、帛，册本也不肯卖与，特别兵法、医书等，又禁各色种子、粮食、硫磺、硝石、火药、药材等。[1]
申氏处境却比郦玉堂要好些，玉姐虽是头胎生得艰巨些儿，胜根柢好，生完孩子还看了儿子一眼，见秀英抱了，中间是申氏，又有小茶儿与胡氏等看顾着，屋外是吴王妃等人，想来没个不对，她一歪头便睡了。朵儿等上来打净水与她擦身，申氏看一眼孙子，叮嘱朵儿一句：“这一月里不能下地，休坐浴，也休洗头，只拿湿手巾擦擦。出了月子便好了。”
两边禁物件儿五花八门，老是胡人需很多，天朝需少。胡人因要换多粮食、盐茶铁，手中只要战马强天朝很多。是以此番是来摸索，是想将这互市做得大些，每年以千匹战马，换等值粮、铁、药。阎廷文内心明白，天朝多数是会允，因胡人与天朝互市换战马，皆是骟过了，并不能配种。天朝纵得了这些个好马，也没法产下良驹，还是得与胡人买卖。
玉姐现在衣裳皆是制，产后略有些发福，旧有衣裳穿戴都觉紧。幸尔有孝愍太子妃王氏提点，预先缝制了几身儿肥衬些，这才免了没称身衣裳穿难堪。到了东宫库房里一看，公然堆得满满。
玉姐笑道：“这说是正理儿。”
胡氏小声问道：“娘娘奶水足不敷？”小茶儿道：“足与不敷，总有我们，莫非叫娘娘亲身奶孩子？且下奶吃食委实难下口，娘娘少受这罪为好。”本来这下奶之物，非论鱼汤、猪蹄、鸡汤，抑或他物，民风满是白煮来，盐也几近不放，又有药膳添些药物，是难食。
慈寿殿里事，玉姐一概不知，她睡了一个时候便醒，彼时宴尚未散，宫墙表里庆典正热烈着。本年天朝赢了一仗，又有皇孙出世，正该好好热烈热烈，一扫前两年倒霉。大哥生下来，官家便令人朝宫外鼓吹动静，内里一片沸腾。
因天朝极想要胡人战马，胡人也需用铁，纵不是兵器，也需几口铁锅烧饭。两下盟约时议定，每年胡人与天朝战马五百匹，换铁锅、锅铲多少，常见药材多少。然总不敷用。
玉姐笑道：“恰是！”又清算出与洪谦贺寿之礼。洪谦尚年青，又用不得拐杖，玉姐将那文房四宝装了一车，又寻绸缎、名家书画、古玩珍玩，复找了金银，叫秤了，使将作处去融了铸一金一银二寿星。一通慌乱，还是朵儿劝她：“大哥要醒了哩。”
端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了。
终究，申氏不舍道：“交乳母带着罢，两宫还听动静哩。我能混出去，已是万幸，再这里久了，恐有人说话。”秀英道：“叫她们看着罢，我与你一道出去，晃一晃人眼罢。”
小茶儿道：“过几日娘娘涨奶时，莫非还要白白华侈了不成？天然要喂了哥儿，却不必总惦记来。您如此生完孩子，好生将养是正理。顶好三年抱俩，多生几个与哥儿做伴儿才好哩。兵戈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中宫因气恼，也不亲去，却慈寿殿里逗弄宫秀士所出之女，宫中唤做十一娘小皇女，看十一娘与十二娘姐妹两个并头躺着，口内咿呀。待动静传来，东宫有子，中宫不由恨恨，女儿还不逗了，整一整衣裳，忍着气叫人去道一声喜。派去人还到东宫，往东宫去一群人又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