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1页/共2页]
二姐儿尤笑嘻嘻的说道:“这有甚么难的。当日吴先生教我们看帐本,上头都记取某年某月某日收进了多少钱,某年某月某日又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东西,库中还剩甚么东西,多数是一出一入,出入相抵罢了。我便想了,这所谓的记账,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非论账目大小,账目多寡,账目繁复,左不过是‘有出必有入,出入必相称’,倘若不相称,就是当中出题目了。以是妈叫我们算铺上的账,我目睹账目出入不符,便晓得必然有人记错了账。”
若说二姐儿这一番查账,原也没想弄出甚么石破天惊的动静儿来。不过陈氏拿来的嫁奁账实在记得混乱不堪,就如后代的流水账普通。叫二姐儿算的非常头疼。
说罢,不知想到了甚么,兀自开口劝道:“只是你这爆炭似的性子,少不得要改改——这几日我瞧着,你竟是更加气性了。你现在寡居在家,我们顾恤你孀妇赋闲的,少不得姑息一二。比及来日另嫁人了,况你又是二嫁,人家更不能容你的小性子。”
陈珪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妹子发作。且比及陈氏翻箱倒柜的从箱子底儿淘澄出一只黑漆填金嵌螺钿花鸟图案的木质小盒子来,翻开盒盖后,将这将五百两银票谨慎翼翼地放入盒中,又将小木盒子重新藏到箱子底儿,用衣物袒护上了,这才开口笑道:“mm这藏东西的风俗,这么些年也没变。家里人有一大半都晓得了。你这是藏给谁看呢?”
事情还要从陈氏苦思冥想,恳求吴先生教女人们看帐本儿提及。
要说这位管事,也算是陈宅的白叟儿了——当年但是陪着陈老太太嫁到陈家的陪房。早些年实在帮着陈老太太摒挡过几项扎手之事,深得老太太的信赖。厥后陈氏出嫁,陈老太太给陈氏挑选陪嫁之人,又把这一房人送给了女儿。
陈珪闻言,兀自笑道:“提及来……这小我mm也曾见过的。就是上元节那日,同mm打过号召的尤大人——畴前是哥哥的上峰,现在拖赖着天恩,我俩虽是平起平坐,可若论起提携之恩来,我总不好忘本的。”
陈氏闻言大喜,忙阿谀了陈珪一车的好话。俄而又面露踌躇之色,向陈珪吞吞吐吐的道:“但是老娘那边……”
又过了几日,陈珪家来时,独自转到陈氏所住的配房,从靴掖中取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陈氏跟前儿,伸手敲了敲银票,笑眯眯说道:“我已同何财说过了,这是他补给你的银子。固然同他这么些年贪下的银子比拟,仍不到半数。可水至清则无鱼,我们如许的人家,总不好为了几两银子,就喊打喊杀的,倒不是积善积福的意义了。何况老太太年事也大了,那也是立过些功绩的白叟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这话倒是端庄。陈氏闻言,忙肃容以待。冯氏也忙开口道:“我马上便叮咛下去,不叫她们胡说话。”
陈珪点了点头。当下又说了些闲话,已至掌灯时分,世人便齐聚着到上房去吃晚餐。
陈珪见状,又笑道:“不过我也敲打过了。只说前事不究,可从今今后,他铺面上的账目,我会亲身策画。到时候若再有不当……那他这几辈子的老脸,可都丢光了。凡事可一不成再,我们当主子的既然仁至义尽,他如果不晓得收敛,也就不能怪我们不顾情面了。”
陈氏察言观色,公然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都不晓得下午东院儿里的一番聒噪,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话又说返来,倘或那管事当真八面小巧,做事滴水不漏,恐怕也到不了陈府上了。
为了图便宜,二姐儿干脆在盘账时,将统统账目明白列出支出、支出两项来。内心揣测着只要最后出入相抵,出入均衡也就罢了。谁曾想记账的人糊里胡涂,一本账算下来,最后的出入两项底子对不上账——这么一来,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当来了。
陈氏听了这话,方才欣然笑应。口内仍说:“合该如此。还是哥哥做事全面——要不是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他敢贪我的银子,皮不揭了他的!”
陈氏闻言,不觉猜疑问道:“家下又不是没有做饭的徒弟婆子,何况嫂子的技术也比我强。竟不知哥哥哪位同僚那么刁钻的口味,非得我亲身下厨呢?”
陈珪原就是宦海中混久了的老油子,深知“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的事理。闻听妹子这一篇话,并不觉得然。倒是对妹子口中二姐儿“将支出支出两项明白列出对比”的小巧工夫颇感兴趣。当下尤笑问二姐儿道:“这体例固然简朴,却清楚了然。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陈氏闻言,不知想到了甚么。笑眯眯的看了陈珪一眼,拉长了调子的道:“哦,本来是他呀。”
陈珪原在户部当差,整日里惯和帐本算盘打交道的,这么简朴明白的一件事儿,他算了这么些年的账,竟然都没实际。本日却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等闲说出来了,怎不叫他称奇道绝,更加觉察出二姐儿的分歧凡俗来。
只见那陈珪听在耳中,竟如醍醐灌顶普通,口内反几次念叨了好几遍,由不得面露激赏的打量着二姐儿,竟不知该说甚么好。
那陈珪只不过是闲谈说话,也没希冀二姐儿再说出甚么金科玉律。二姐儿虽故意藏拙,却也喜好娘舅言辞滑稽,辞吐风趣。一时候舅甥两个倒是聊的非常投机。竟把个旁人别事丢到脑后。
陈氏闻言,连连点头承诺着。因想到来时忍不住喝喝骂骂的模样儿,又悔怨不迭——帮衬着心疼银子受委曲了,竟忘了这一回事。虽是在哥哥的院子里发作,少不得有人长嘴长舌,倘或一句话告到了老太太跟前儿,倒不好了。
陈氏见了几张银票,先是一喜。复又听到陈珪的话,又觉不甘。思前想后,只得讪讪说道:“真真是便宜了他。”
只是她即使嫁过一回,受过一些磋磨,寡居在家,到底本性不改,还是青年蜜斯的娇纵脾气。耐着性子将那管事打发走后,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好轻易比及了陈珪家来,立时风风火火蠍蠍螫螫的跑到哥哥屋里讨主张来了。
二姐儿顾忌着本身年纪还小——方才已经不谨慎暴露行迹来,现在断不肯再多说甚么。毕竟偶尔的一句两句慧言出口,人家只当她聪明聪明,到处留意。倘或她小小的年纪,却生而知之说出一套长篇大论的记账法来,只怕别人不说,家里人也当她做妖魔附体了。
二姐儿所言之事,不过是化用了后代假贷记账法中“有借必有贷,假贷必相称”的记账法则,原不过是大师熟烂于心的老体例罢了。却没想到这时的人算账记账,却没摸索出这些脍炙人丁的小口诀。
话音未落,只见陈氏柳眉倒竖,满面愠怒的模样,由不得摆手安抚笑道:“罢,罢,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哪有猫儿不偷腥的,你尽管交与我,哥哥必然给你措置的妥妥铛铛,不叫你操一点子心。”
陈珪因笑道:“这点子噜苏事,很不必奉告她白叟家。混畴昔就完了,何必大师活力。”